【敕勒川人物春秋】——云双羊小传
时间:2023-12-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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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双羊(1857-1928年),清末民初蒙古族著名民间艺人,被誉为“二人台的开山鼻祖”。清咸丰七年(1857年)出生在土默特旗古雁圪力更村今美岱召附近,后全家移居土默特旗右翼六甲协盛永窑子村(现包头市东河区沙尔沁镇永富村)。
云双羊为土默特蒙古部族云姓人氏,双羊是他的乳名。其性格幽默诙谐,嗓音嘹亮圆润,各种蒙汉小调经他一唱,别具风味,令人百听不厌。逢年过节及喜庆之日,当地农牧民大都邀请他赴席演唱,宴席顿时热闹。时人尊称其为“老双羊”。他一生爱好文艺演唱,为二人台的形成和发展,以及内蒙古西部地区人民文化娱乐活动的开拓作出了巨大的贡献。
云双羊自幼家境贫寒,常年过着艰苦的放牧生活,所接触的大多是牧场上的放羊娃、牧马人等。粗犷豪放的生活,历练出他旷达、洒脱、幽默的性格。边放羊边放歌,边干活边吹口哨,逢人插科打开玩笑,他走到哪里就将歌声和欢乐带到哪里,因此人们都愿意与他接近,云双羊打小就满满赚了一大把子人气,早早就将名声远播到十里八乡。
云双羊从小就成了家乡公认的歌手。他唱起歌来,能随心所欲地转变音,一些蒙汉歌曲,经他一调和,夹带着滑稽的演唱,立刻就与众不同,别有一番风味。
蒙古族的传统习惯,凡逢年过节或喜庆宴会,都要敬酒娱乐。而敬酒时,还须唱歌劝酒助兴。会唱歌的可以自唱,不会唱歌的就得邀请一些男女歌手,为他敬酒代歌。当时包头、萨拉齐一带,因为老双羊幽默善唱出了名,所以蒙民的喜庆聚会场合都少不了请他参加演唱。这样东邻请,西家叫,他在蒙民的宴会中就成了红人。由于宴会的频繁广泛,老双羊对放牧营生也就无暇顾及,渐渐地完全放弃而成为土默川上闻名的职业歌手了。
在蒙古族的各种宴会上,劝酒歌唱的礼节,不外乎是单腿跪唱,双手献酒。唱的方式也不外是单唱、双唱,或大家齐唱。这样的演唱形式,云双羊总感觉呆板乏味,于是他煞费苦心,细思琢磨,想把传统歌唱方式改变一下,以充实敬酒的歌唱内容,调节气氛。
最初,云双羊采用一把胡琴、一支枚(“枚”又写作“梅”。民族乐器,是中国北方笛属类乐器的一种。在内蒙古中西部地区,二人台笛子一般被称为“枚”,吹奏二人台笛子被称为“哨枚”—樊尚仁注)的简便丝弦伴奏,利用蒙古族歌曲的格调,掺入汉语歌词歌唱。有时也用蒙、汉两种语言混合唱,人们听了觉得很新鲜。为了引起人们更大的兴趣,云双羊还物色了善唱民歌的男青年,充当他的女配角,自编唱词,演唱男女对唱形式的曲子。1889年前后,云双羊尝试和他的儿媳,岳石匠的女儿梅女子以及丁喜才夫妇同台化妆演唱,结果大受欢迎。于是,当地许多打坐腔的艺人纷纷采用这种形式,由此开始,“二人台”由坐腔形式转变为“化妆演唱”。
云双羊之后,经过计子玉、樊六等一大批艺人的创作和发展,至20世纪40年代,形成以戏曲为主,说唱、歌舞和牌子曲兼备的职业、半职业演出队伍。直至1946年,计子玉招收从河北流落到武川的女孩班玉莲为徒,一同在土默川一带演出,才有二人台第一代职业女艺人。
据看过老双羊表演的老年人说,当初老双羊创办的玩艺儿班,形式很简单,演唱时在庄户院的场地上,只摆一张放扬琴的高桌,又是演唱者的茶几道具,后面再放一条长板凳,是奏乐者的座位。一般情况下,演唱者是不备椅凳的,都是走唱表演。他们的服装道具也极简单。旦角也不过穿一红袄绿裤的彩女装,头上盘一个假发络的圪嘟子(土默川汉族妇女完婚后的发型),面扑白粉,两腮涂红,口点红唇,手拿一块花巾(手帕)或玩一把折扇,这些就是她全部的装束行头了。男丑角更简单,头戴一顶破毡帽,身着一件旧上衣,一般是农民老乡的白、蓝布上衣,腰束一条蓝布腰带,鼻梁抹一块白,鼻下假胡朝上撅,嘴巴说话,胡子翘动,憨态丑相很惹人爱,手持霸王鞭,姿势舒展地舞起来。这就是二人台玩意儿班最初的行头打扮。
二人台的表演形式,是从简到繁、由低向高逐步发展的。伴奏的乐器也是由胡琴、枚两件发展到扬琴、四胡、枚、四块瓦等四大件。组织形式也由业余性的临时凑合,逐步成了固定的玩艺儿娱乐班。从前玩票式的演员,也慢慢成了职业演员。这是二人台一般玩艺儿班的发展过程。可是老双羊的二人台玩艺儿班,还有他独具一格的创新发展。
二人台一般演唱的曲子,都是吸收晋、陕地区移民传来的山歌小调,经过整理编纂搬到二人台中演唱的,所以其唱词歌调,仍然是汉语汉曲。老双羊认为这样千篇一律地呆板演唱不尽如人意,便把蒙汉语同韵的语词,掺杂到汉曲的歌唱中,用蒙汉两种语言混合在一起演唱,同样的歌调,用这样的方法演唱,听来风趣新鲜。他试验了多次,证实这种唱法还可以发展推广,便在他经常唱的歌曲《海莲花》《阿拉奔花》《四季花》《牧牛》等曲调中,把蒙古语词句精巧地糅了进去,人们听了更觉妙趣横生。
在歌唱的创新方面,云双羊不仅把蒙古语掺进汉曲的歌调中,有时还把汉语插入蒙古语歌曲中,如《四公主》《森吉德玛》等蒙古语歌曲,巧妙地把汉语糅进去,因而人们都佩服他的高超演唱技艺。这就是后来人所说的“风搅雪
此外,在二人台表演的道白中,云双羊有时也把蒙古语编进串话,以合韵的蒙汉语词混合着演说,这种顺口溜、串话,更惹人喜爱。
老双羊在演唱《走西口》的唱词中,还以蒙汉语的混合道白串话,如从家出了杀虎口外,到了托克托县又转归化城,沿途所到的蒙古语村名,联成串话说就成了这样:“从家出口外,来到托城(托克托县)北阁外,哈拉板升来得快,走五甲,过陕盖,祝拉沁、公布,到大岱。口肯板升挨韩盖,勾子板升、兵州亥,一程赶到归化城的北门外。”
又如进了土默川,在大青山与黄河间,所见到的山川景致,以及农牧业发达的繁荣景象,就说:“进了土默川,不愁吃和穿。乌拉高(乌拉即乌拉山),岗勒湾(岗勒是河的意思),海海漫漫的米粮川,牛羊肥,庄稼宽,逃难人见了心喜欢。”
再来看一段,说的是从归化城向西走串,经萨拉齐到包头,因路途生疏迷失方向,一路的艰难和曲折,是这样说的:“走圐圙,到纳泰(圐圙和纳泰都是土右旗的地名。圐圙是萨拉齐县的俗称),迷失方向跑得快;赶包头,绕石拐,连夜返回巴拉盖,累得我真苦,没一点阿木尔泰(巴拉盖是老包头城附近蒙古语村名,阿木尔泰是蒙古语,安宁的意思)晚上住在毛其赖(老包头附近的蒙古语村名),又碰见两个忽拉盖(蒙古语,盗贼的意思),偷了钱,受了害,临走还拿了我一杆旱烟袋。你说我的运气赖不赖?”
老双羊的子孙们因受他的影响,差不多都会二人台的吹、拉、弹、唱等技艺。他的大儿子“拐先生”是打扬琴的高手,演奏到快速欢乐处,闭目演奏音调也丝毫不乱。据说老双羊晚年演唱二人台时,还由他操琴伴奏。
老双羊的孙子萨计和云文齐上学时,都是学校音乐会的奏乐名手。二人台的四大件乐器,他们件件都通,可见老双羊的艺术造诣无形中已传授给了他的后代子孙,堪称艺术世家。
由于云双羊技艺高超,声望日隆,闻名遐迩,民国四年(1915年),准格尔旗著名的蒙古族艺人赵明北渡黄河专程向云双羊请教,切演技。名艺人张根锁、炳生子、何三旦、洪恩、板达子、云亮等都出其门下。后来蜚声剧坛的二人台演员计子玉、樊六、巴图淖等,亦曾得其教益。老双羊晚年退离“二人台”演出后,他的徒弟继承和发扬他新开创的民间文艺事业,萨拉齐、包头地区遂成为“二人台”的发祥地。
云双羊晚年生活清贫,1928年病于协盛永村,长眠于他生活成长的故乡协盛永村东北山坡上,享年71岁。
云双羊之所以钻研艺术能成大器,除了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外,主要源于他的坚韧不拔、永不放弃的做事风格。而且他的性格特点深深地影响到自己的家庭和子孙们。云双羊有两个儿子,长子叫特孟达赖,幼年断了一条腿正骨后成了拐子,人称“拐先生”。上过私塾,读过“四书五经”,有粗浅的汉学文化,受家传学会了打扬琴、拉四胡,演奏山歌小调等。特孟达赖中年丧妻,他与独生子萨计相依为命,过着清贫的生活,后来由乡亲们介绍到协盛窑子村私塾当了教书先生。
老双羊的二儿子叫二昭子,育独生子云文齐。二昭子中年去世后,云文齐与母亲就跟随祖父老双羊一起生活。老双羊这两个孙子,学业都好,思想也进步。在国共合作的第一次大革命时期,长孙萨计参加了中共北方区包头工委的工作,1926年随工委书记李裕智退到宁夏,后来叛徒白云悌杀害了李裕智等许多同志,出卖了革命,投靠南京政府。事变中萨计脱险,带病潜返家中,没过多久就病逝了。
在日伪时期,萨计的叔伯兄弟云文齐中学毕业后,曾经赴日留学数年。日寇投降后,云文齐回到祖国,在张家口加入了乌兰夫领导的“内蒙古自治革命运动”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他才启用蒙名赛吉雅,在政府部门任职,“文化大革命”中因受到批斗罹难。
改革开放以来,随着经济、文化的迅速发展,二人台又继承和发扬了山曲儿的艺术形式,在老百姓中广泛流行,如《刮野鬼》《长脖颈骆驼》《北京喇嘛》《二狗湾》《讨吃调》《夸河套》等,短小精悍,幽默诙谐,乡土气息浓厚,音乐优美动听,唱词风趣逗笑,这使二人台山曲儿艺术在民间获得了新的生机和活力,绽放出璀璨的光芒。
每当耳畔回响起一曲曲或哀婉、或缠绵、或高亢、或低徊的二人台山曲儿,顿觉一缕浓浓的乡情扑面而来,令人如痴如醉、心绪便随着那悠扬的旋律回到遥远的童年,回到云双羊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。摘自《人物履迹话包头》(主编:杨利民 执行主编:樊尚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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